今天是 2024 年 11 月 24 日。一年前的今天,我做了一个在学校里生活的梦,场景和人物来自初中和高中。我从梦中醒来,似乎又是新一天的开始。我想动一动,发现裆部好像被什么东西包着,翻不了身。接踵而至的是疼痛。我开始大喊“疼”,让医生给我打哌替啶。医生问了我的名字,然后从我嘴里拔了什么出来——也是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嘴里还插着管。
我就这样子开始了自己作为(被中国政府认可的)女性的生活。一年来,我经历了有一面之缘的人的死去,被性侵,然后是冬季的自杀潮。在一封封讣告里,我带着“赌一赌,活了没事死了拉倒”的心态吞服剂量上限 4 倍的降压药,半个小时内头晕目眩、头重脚轻、上吐下泻,倒在床上昏过去、过两三个小时又醒来——还不够格进抢救室。在南京脑科医院开出阿立哌唑和碳酸锂,后者让我全身刺痛发麻、前者让我变胖。回学校上学,五天里有四天早上 6:30 要起床,愈演愈烈的自杀的意念仍在一波波袭击我。再后来换用舍曲林,第一周意识模糊,第二周开始,我好了。
我进入一种“麻了”的状态,所有的情绪活动都离我远去,终于如愿地把自己变成一个机器。虽终归偶对生活对国家有不满,但也不过一下。再之后冷静地找到实习、冷静地来到上海、冷静地请人代上课、冷静地开始自己的另一段生活。
人类学选修课,曾有同学来我家考察过,在她的记录里,这是一个极简的家。但这不是因为我太懂生活、会断舍离,而是因为我太不懂生活、只会惯性地度过日日夜夜。尽管已经没有死念,却还是很难让自己活起来。
终究只是学会了活下去而已,在对性少数群体的一轮轮污名化和围剿里活下去。单论下半年,先是巴黎奥运会开幕式被作为装饰的性少数,再是拳击项目被俄罗斯空口污蔑成男性的运动员,然后是马斯克的“变性儿子”,最后是被全国取消演出的金星,还有冲锋队们随后一拥而上对性少数铺天盖地的声讨——以至于连本不亲近的母亲都需要提醒我“最近注意安全,现在大环境对特殊人群不友好”。每当此时,我总要限制自己对社交媒体的使用,却又总是忍不住愤激着去说点什么。
今天和朋友去看了《好东西》,看见两个女人精彩生动的生活,终归明白了目标。我惊讶于导演在这个大环境下竟敢大胆表现人物关系、大胆把同性恋摆上桌,惊讶于在 2024 年能看到这样的电影。我也要学会生活,学会有声有色地生活。这是其一。
其二,一如苏军士兵在德国国会大厦墙上写“我来自布列斯特”,终有一天,我要在旧制度旧社会的断壁残垣上涂鸦“我来自 2024”。